[ 三 ]
《 旧迹遍布 斑驳之下回忆湮灭 》
旧迹遍布,斑驳之下回忆湮灭。
人迹罕至,更何况是夜深之时。
我在这里静静长眠,
往事已随时光暗淡,无人再谈。
蜡烛把话语点燃。
曾经的足迹只是行走的经文;
膝盖磕落,自告奋勇将它破译,
虚空叠加,仿佛也在沉吟往复。
任游走何处,
任思绪绵延。
为人评说的生死故事太多,
可堪流传的却只寥寥数语。
谁能在我身体的裂纹里,读认出蛛丝马迹?
隆冬就曾悄没声息,隐匿在凶手的行列里。
冰或雪都并非它的凶器,
它在阴郁中自怨自艾,苟延喘息。
仿佛苍白脊背上淤青的凿痕,
这就是它消失前,留给我的致命一击。
心脏深处的创口,透出殷红的光斑。
他们总被放逐,远离故土。
细碎的裂缝描述出墙的形状,
故园似在不可触及的彼处。
他们播下的种子已经长成庄稼,
自会有后代归来收割,
就像洪水奔涌,年年去而复返。
他们赤青的双手,
被砂石打磨,被泥巴玷染。
一遍一遍。
沧海变成桑田,
骨血万古流传。
是谁在叩门?那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潮湿的客厅,阴郁寂静。
一高一低的步子,震碎着阁楼,
也震颤着沙漏。
时而被困在某处,时而又突围奔出,
山穷水复,柳暗花明。
现世的慰藉且抛诸脑后吧。
一往无前,只为察其所由。
钥匙被遗落在原处,
我们只顾听凭召唤,顺遂探究的渴求。
踉踉跄跄,紧随守夜人的脚步。
既不自知从哪里来,
更懵懂于去往何处。
森林之子直擎着援手。
为跋涉这命运,
托举起我们疲乏的腿和足。
快啊!要赶在暮色遮眼之前疾行,
遑论这是怎样的舛途!
山巅的圣人!山道是否依旧崎岖?
夜已然落下黑幕。
向上攀爬的步履未停,
一点希望还执于手中,
坚信必将寻到归路。
拍击翅膀,奋力,向上飞去!
飞往那样一个所在——
云彩里,隐匿着你的梦。
翱翔直上。
艰难喘息。
嗅着空气的鲜味,
感受凌冽的风。
翱翔直上。
凌空,追赶日月,
把飞逝的时间甩于身后!
第一缕光叩击你的眼帘。
你感受到了,遽然睁开,张大你的眼!
这光萌生于山巅,
它从彼岸直穿而来!
在彼此瞳孔里对坐,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近在咫尺……
却无法触摸。
一颗泪珠从她的眼中滴落。
那泪珠,仿若一幢小小的神龛
与其称它圣洁,
不如说它金光闪闪。
而瞬间,它就碎裂成了无数片。
划碎它的,
是一声叹息,
一句永别,
满怀愁绪。
黄昏时分,湖水偶尔发出呢喃。
好似有谁漂浮于她氤氲的面纱下,随波逐流。
那呢喃穿越一道道门,回荡成柔和的哀声。
它的来处,是湖底一座座古老的城。
时光伴随它们,也把它们碾碎。
命运把它们割裂、抛离。
在岛屿和山丘中,
有人说,“又看见了他漫无目的游荡的身影。”
我必须发声,以免我承认此说。
我是在等落雨,
等雨落在日子里。
直至星光重又闪烁。
那时我们开始体味,
说过的一句句话语,
封印过的一卷卷契约 ——
它的魔力一点点消退殆尽。
就这样,我来了,只是静坐此地。
静坐在残垣之上,久久凝望。
千百个湖泊沉落如珍珠,
千百座山峰戳破了天际。
新的城市在废墟上崛起,
再没有人看见,那些废墟已深埋地底。
我回到我的来处。
心已经留在那片沙地。